一晃已经十五天过去了，张会之一改往日的病态样子重新变得生龙活虎起来。
而念奴娇因为吃过张会之给开的药后，虽然面色还有些憔悴，但是精神却是极好，每天甚至可以下地行走。
张春荣一家三口的事情也被张家的众人看在眼里。
张嘉伟听说后眼珠子一转，第二天晚上药方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上。
张嘉伟屈指弹了弹药方，喉间滚出低笑“侄儿，叔这回真得多谢谢你了。正巧郡城中有一位贵夫人和你娘得了同样的病。只要治好了她的病——讨得了那位大人的欢心，哪怕老爷子再不待见我，张家之主的位置也非我莫属。”
淮阴郡的考卷在当天便连夜送到了省城。
此时京都来考官一个个斜倚在木椅上，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看着手中的试卷。
十日前他们用朱笔连点了三府九县，眼下余下淮阴郡三百余份卷子，倒也不急着赶工。
而且他们遇到了好的试卷以及文章，不免要高声诵读，气氛也算的融洽。
杜金雨也是其中一员，随后从桌上拿出一张试卷，刚看第一眼就是目光一顿，眉头微微一皱。
他批改的正是院试的第一题，也就是考察考生基本功和记忆力《檀弓下》。
其实这道题出的过于刁钻，所以阅起卷来，极为轻松。
有不少卷子，只看第一句话便可直接淘汰。
至于那些将《檀弓下》背熟的，倒是需要认真阅卷了。
因为即便有人能背下却也不会代表不会遗漏，毕竟这可是要默写出整整一千字……
其实考生默写出了一点错误也是正常的。
考官的职责就是从错误的多少评选优劣。
杜金雨看着一份又一份的考卷，嘴角勾勒出一抹苦笑。
淮阴郡内答对的考生有很多，但是小的问题却不断，要么添字要么少字，本可以评为甲等的试卷最后却落个乙等，着实是让人惋惜。
他正仔细看着，却听见坐在一旁同僚开口：“咦，真是怪哉。”
杜金雨不以为意，继续翻看着手中的试卷。
“杜公，你来看看这份试卷。”
杜金雨一愣，眉毛上挑道：“怎么，出什么事了吗？”
那批卷先生朝杜金雨行了个礼道：“杜公，这里有一份卷子，和标准答案一字不差。”
“嗯？那给我看看”杜会之提起了兴趣。
因为一般请及时，只要错误不超过三处，即可评为甲等，就算是少了一段话也可评为丙等。但是一字不差的就极为难得。
若是考卷出自京城也算说的过去，可这是淮阴郡的试卷啊！
那考官连忙将卷子呈上，杜金雨垂头看了起来。
这道题是他出的，所以说对于答案他再熟悉不过。
一副挑剔的样子，仔细阅读起来。
可到全文诵读完，面上露出了诧异之色。
看着这端庄的楷书，他不禁哑然，有些惊喜的说道：“还真是一字不差，不错不错，此人的文章在哪里，拿出来让老夫看看。”
很快张会之写的文章便被送到了杜金雨的桌前。
杜金雨掌灯，眯着眼睛，皱起眉头，仔细阅读。
很快，他的双眉便舒展开来，忍不住的赞叹道：“真是好策论啊！”
在场的考官纷纷抬起头来看向杜金雨。
在场众考官与杜金雨共事也有了挺长时间，听得这般赞誉破天荒头一遭自他口中说出。
杜金雨将文章递给自己旁边的考官笑着说道：“你们也来看看，若是都没有意见，就把此人定为院首吧！”
卷轴在八双布满茧子的手掌间流转，考官们时而轻抚银须，时而以指节叩打文章警句。当卷子传回主位时，满堂皆是赞同之声。
这篇策论可以说是另辟蹊径，以“寒门举子擢拔之制”为切入点，，以税赋户籍到驿站传书桩桩件件例子掐住吏治命门。
其实还有一个原因，杜金雨没有跟在场的考官透露。
那就是这篇文章所流露出的思想和当今陛下不谋而合。
很有可能，张会之就是皇上要找的人。
杜金雨摩挲着卷首“张会之”三字。
院试榜首不过是个开端，若此人秋闱再拔头筹......
他瞥了眼西窗透进的暮色，把后半截心思压回喉间。
三天后，江西省考卷全部批阅完毕。
杜金雨叫来自己的心腹：“安吉，淮阴郡的考卷你亲自跑一趟。顺带查清楚那个张会之的底细。”
“属下明白。”
安吉抱拳领命正要退下，杜金雨忽然抬手：“杨守义是不是在淮阴郡办差？给他捎句话——”案几发出沉闷的叩击声，“让他把人给我看住了。在秋闺前这人要是有个闪失，让他滚进宫门谢罪。”
“是！”
与此同时，淮阴郡的张家此时却乱做了一团。
张家有头有脸的人都汇集于祠堂之中。
而从来是鼻孔看人的张嘉伟此刻却披头散发跪在地上，满脸泪痕。
“你……”张景大口喘着粗气，忍不住放声大骂：“你看看，你这畜牲做的好事……你怎么还有脸活着啊！”
张嘉伟低着头怯懦的说道：“爹，我也是为了张家好……”
“……”这一下，张景彻底没了词，他又气又怒，狠狠地用手中拐杖抽在了张嘉伟的后背上：“你这畜牲，我打死你。”
张嘉伟默不作声，但是心里却乐开了花。
自己爹的脾气，他最为清楚，只要爹亲自动手打人，那么再大的事情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。
“你……”张景毕竟是老人，仅仅抽打了两下就没了力气，他喘着粗气坐在太师椅上：“我问你，你到底卖给杨大人他家什么药。”
张嘉伟支支吾吾的开口说道：“都是从药方中配的药……再说咱张家开的药铺，只管卖，哪里还管买主是谁？难道别人来卖药方，孩儿还要问人家的尊姓大名？那咱家的生意还要不要做了！”
“胡说！”张景狠狠地一拍桌子恶狠狠说道：“若是再不交代实话，老夫就亲自给你绑了送到杨大人那里。”
张嘉伟一听这话顿时如同烂泥一样瘫坐在地上，衣服下摆簌簌抖个不停，后槽牙更是咬得咯咯作响。
